社区矫正在国外缘何兴起？

       文明与成本的双重考量

其实，社区矫正是我国引进的术语，用以概括所有的“以非监禁刑为主要特征的刑罚执行制度”。在海外，这种刑罚方式有十几种称呼。在具体执行层面，美国、英国更各有多种专有名词，十分复杂。难怪当国内某考察团到旧金山考察青年矫正中心时，翻译为了便于客人理解，将其意译为“劳教中心”。

社区矫正的源起，完全是由于人类对同胞的善良天性所致。1841年，在美国波士顿经营鞋业的约翰・奥古斯塔斯，看到一些罪责轻微的犯人饱受牢狱之苦，出于怜悯，他主动申请成为一名犯人的保证人。3周后，法官看到该罪犯举止如同常人，便仅判罚金1美分将其释放。此后，奥古斯塔斯先后帮助了近2000名罪犯免于监禁。

日本的故事更感人，1888年，金原明善氏设立了出狱人保护公司，专门帮助刑满释放人员回归社会。他创办公司是听说了一个故事：一名曾经天地不怕的重刑犯，在被副监狱长耐心教导后，幡然醒悟，发誓不再犯罪。然而在他时隔10年回到家乡后，发现父母不在人世，妻子改嫁他人，亲友纷纷排挤他。绝望之余，他留下遗书跳河自杀了。从此“出狱人保护运动”在日本兴起，逐渐演变为社区矫正制度。

社区矫正的形式多种多样，在美国使用最为广泛的矫正方式，便是社区服务（community service）。

社区服务是指犯人按照法院发布的社区服务令，无偿或低薪向政府机构、非营利组织提供劳务的制裁方式。各州的社区服务都是以小时计算的，但时数多少不一。有全日制工作或学习任务的犯人可以在周末服务，其他罪犯一般在工作日为社区工作。

劳动内容通常有管护花草、漆刷和装饰公共设施（如医院、慈善机构等）、木工细活、清除和搬运废品等。如果是体弱多病的罪犯或女犯，则会被安排些轻体力活，如组装轻型家具、漆玻璃、制作椅子或儿童玩具等。

不服从社区服务令或者在劳动过程中表现较差者，监督机构可以报告判决法院。该犯可能被判增加劳动时数，甚至重新判处监禁。

此外，电子监控（在罪犯身上安装可连续发射信号的电子监控器）、家中监禁（home arrest）、日报告中心（day reporting centers）、返回社区训练所（halfway houses）等形式也比较常见。在2011年年底时，美国约有4814200名罪犯在接受社区矫正，而同时关押在州、地方或联邦监狱的罪犯为2239800人。其实，自上世纪60年代起，美国接受社区矫正的犯人就比关在监狱里的犯人多了。

显然，社区矫正的本意，是希望通过保护观察的指导监督，给予犯人成为守法公民的机会，而不是让其等到刑满后没有任何制约、毫无准备地回到社会。即希望通过这种方式，降低罪犯的重新犯罪概率。

但事实上，虽然学术界常说社区矫正有利于降低犯罪率，但如同其他一些经典社会科学问题一样，社区矫正与重新犯罪率的问题，十分令人困惑，且没有最终答案。

2002年时，犹他州Ogden县发布了一项研究报告，称适用过日报告制度的罪犯中，约有22%的人在一年后又进入了监狱，与未适用日报告项目的对照组罪犯不相上下。此外，有人对几家社区训练所进行了长期调查发现：置于训练所的大量罪犯并没有成功地完成项目计划，即便是那些已完成计划的罪犯，在重新犯罪率方面也与未完成者不相上下。

最近的调查是2011年7月，辛辛那提大学的研究人员对俄亥俄州的20000名罪犯进行调查发现，那些进入社区矫正程序却“未成功”完成矫正训练的罪犯，其重新犯罪率比那些根本未参加社区矫正的罪犯要高32%。

当然，最乐观的要属美国社区矫正协会（ACCI），据他们说，经社区矫正后，罪犯的重新犯罪率低于10%。

既然社区矫正并无法拿出一个确定的数据，说明此举对于改造罪犯有切实的功效，为何世界各国乃至部分国际组织、联合国都在提倡社区矫正呢？

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，人类社会文明程度的发展与法学的发展，促使各国的刑罚从野蛮铁血转向谦抑性，既希望以最小的支出获得最大的社会效益，又希望人道主义光辉普照那些并非无可救药的罪犯。自1872年第一届国际监狱会议召开始，让罪犯改善复归的宗旨便被创立，促进了刑罚目的的根本转变。20世纪30年代中叶后，美国行刑领域的工作者在职业称谓上发生变化，将“刑罚领域”改称为“矫正领域”，正是受此理念影响。

此外，还有一个更为现实的因素，就是钱。20世纪70年代时，美国罪犯的重新犯罪率持续上升，社区中的罪犯令居民感到威胁。社区矫正被尼克松总统“严惩犯罪”的思想影响，重刑主义再次抬头。但即便如此，1980年代后，以缓刑和假释为代表的社区矫正再次成为发展方向。为何？只因自1980年至2000年的20年间，美国监狱收押的罪犯增至100万以上，监狱的爆满使财政经费大幅度增加，州政府行刑设施的运作经费由59亿美元增加至207亿美元。面对如此巨资，很多反对社区矫正的人士不得不改变立场，和监禁相比，社区矫正依然成为政府最明智的选择。

需要注意的是，社区矫正在海外均属司法行为，绝非几个行政部门一碰头，就可以对公民进行人身自由限制的“管理办法”。无论缓刑还是假释，均是在法律判决基础上进行的非监禁刑处罚。此要点不可不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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